“基因论英雄”时代到来？

作者：安贾娜•阿胡贾（英国《金融时报》科学评论员）

现实情况并不总是“龙生龙，凤生凤”。天资高的父母可能生下资质平平的孩子。平凡的父母也可能生出天才。

如果科技能让后一种情况发生的几率提高，会怎么样呢？美国初创企业Genomic Prediction声称，该公司可以对胚胎进行基因分析，来预测胎儿的智商(IQ)、身高和疾病风险。生殖技术通常会产生多个可存活的胚胎，最终只有一到两个胚胎可植入子宫，因此父母可以挑选拥有“最优秀”基因的胚胎成为自己的宝宝。

需要说明的是，这家总部位于新泽西的初创企业表示，其目的并不是打造“超级宝宝”，分析胚胎的基因只是为了发现可能十分严重的疾病，比如学习障碍、侏儒症、糖尿病和心脏病。

把目光投向竞争激烈的生殖市场的其他人就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了。胚胎植入前基因筛检已经可以实现，虽然只是为了避免由单一基因或者染色体缺失导致的会缩短寿命的疾病。随着基因科学家进一步解开基因组之谜，避免疾病与选择优良基因之间的界线会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们正滑向电影《千钧一发》(Gattaca)里的世界——不仅依据健康，也依据外貌、智力、身高和其他天生优势来选育后代。父母或许甚至认为，选择尽可能“最优秀”的宝宝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造福国家。牛津大学(Oxford University)人类未来研究所(Future of Humanity Institute)的卡尔•舒尔曼(Carl Shulman)和尼克•博斯特罗姆(Nick Bostrom)在2013年预测，一些国家可能会为了取得经济上的优势而寻求改善人口质量。顺带一提，中国长期以来一直在分析本国最聪明的学生的基因组。

每个人的基因组（全套DNA序列信息）都存在微小的差异。基因差异的位点，即单核苷酸多态性（SNPs，读作snips），是可以标记出来的。如果一种独特的单核苷酸多态性位点模式始终与某种疾病（如肥胖）同时出现，那么这种模式就可以大致作为一种诊断依据。

今天，通过像23andMe这样面向消费者的基因组测试公司，全世界每天有无数基因组得到扫描，这提升了这类测试的预测能力。一些基因测试公司根据这类测试来提供针对痴呆症和心脏病的“多基因风险评分”。由于人的DNA在精卵结合时就确定了，多基因评分能够给成年人做，也可以给胚胎做。

为证明这一概念的可行性，Genomic Prediction瞄准了身高这种具有高度遗传性的特征。利用机器学习，该公司对大约50万英国人的医疗记录（包括身高测量数据）和基因数据（这些数据是为了研制精准药物而公开收集而来）进行了研究。通过分析单核苷酸多态性与身高的联系，该公司只需查看一名病患的基因组，就能够预测该病患的身高，误差在4厘米以内。

智力如何呢？目前，人们认为先天和后天因素都会影响一个人学习、推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这种能力就是IQ。但伦敦精神病学研究所(Institute of Psychiatry)的罗伯特•普洛明(Robert Plomin)等研究者主张，基因是占主导地位的因素。通过把学龄儿童的基因组和他们的考试成绩关联起来，普洛明设计出了对智力的“多基因评分”（涉及的基因可能有1000个乃至更多）。

普洛明教授认为，我们正迈向“精准教育”时代：在孩子出生时读取其DNA，就能告诉父母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当学者的料，从而影响施教决策。

这样的前景似乎比任何穿堂风嗖嗖刮过的考试大厅更让人战栗：以后的顶尖学校会要求你在递交申请表的时候附上真正的血液、汗水、眼泪或者擦拭过你口腔的棉棒。世故的人可能会指出，基因筛选在教育领域已经发生了：在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哈二代”（父母毕业于哈佛的学生）比同样资质、父母非哈佛毕业生的学生更有可能获得录取。

胚胎选择将带来个人和社会成本：避免一种不想要的多基因特征可能会导致其他不想要的特征；被选中而出生的孩子可能背负不切实际的期望；这是21世纪的优生学。

但如果做完美的父母只需要提高孩子的人生机会，那么尽管冷酷无情，选择高智商的胚胎与这种理念一致。智力高的孩子更有可能成为健康、教育程度高、长寿和富有的成年人。

在“超级父母”的未来主义世界，终极目标可能不再是让孩子站在最有利的人生起跑线上，而是赋予最好的孩子生命。

• 来源：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