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东：假如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

文/程美东

甲午之痛让中国人久久挥之不去。虽然时间过去了快120年，但甲午战败给中国带来的耻辱和悔恨依然充满着很多中国人的心头。这样局面的形成，主要不是因为中国人心胸不够宽广，而是自甲午以后日本对于中国造成的疮疤太深！

120年来但凡是正常的中国人，无不对于导致割台湾、赔巨款的甲午战争的失败锥心裂肺、怨恨交加！我们恨日本的残忍、无耻、贪婪，我们更恨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卖国！这一次战争的失败让中国人纠结不已——不仅仅对手是自己长期哺育过的邻邦撮尔小国，还因为我们的海军实力在当时的亚洲实在响当当！耗费数十年心血、财力打造出来的号称世界第四、亚洲第一的海军竟然在数月之内被消灭殆尽，这如何不让人痛心疾首？

所以，每每提及甲午海战，国人基本报以惋惜、痛恨之情，大有近代国运转于此战的慨叹。

120年即将过去，我们撇开刻骨铭心的怨与恨，而加以冷静地假设：若是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中国会怎样？

我想就这样的假设展开思想的翅膀，遨游到历史的星空当中。

假如甲午海战（主要是黄海大战）中国得胜，日本只能会更加励精图治，更加积极建海军，日本绝不会向中国称臣受降，不会向中国割地赔款。中国从战争的胜利中能乘胜追击、直捣日本本土吗？大清政府不会，大清的军队也没有这个能力——不仅海军的硬实力和软实力不敌日本，陆军更是不堪一击。如果陆军强大的化，黄海大战后海军躲在刘公岛就不会遭受腹。如此，甲午海战若能胜利，中国最多获得自卫战争的局部胜利，自己无法得到一般国家战争胜利后所获得的物质利益。诚如此，这场战争若是胜利了最多只是一个面子的胜利，宛如一个重症病人偶然战胜感冒发烧一样，却不能最终挽救其必死的命运！

假如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清政府能乘胜而上、奋发图强吗？我的答案基本是：不可能！自私愚昧的晚清政府从来不会积极主动地创造迎头赶超西方的机会，哪怕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也缺乏卧薪尝胆的勇气和睿智，而是一而再地好了伤疤忘了痛。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到第二次鸦片战争的二十年，清政府作出了哪些励精图治的行为？就知道拼命地拒斥西方文化、政治、经济的进入，而不知、也不想如何积极地迎接挑战，很有点拖一天是一天的混日子的态度，潜意识里是“只要不在自己的任上出事就行”的击鼓传花的逻辑。从第二次鸦片战争到甲午战争整整34年，清政府比此前有所进步，搞了洋务运动，但这场现代化明显是跛足的、慢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缺乏长远全面规划的、羞羞答答的、充满了私利私欲的运动，这样的现代化怎么跟西方列强叫板？甲午战争若是侥幸胜利了，这样的政府怎么可能冷静思考、总结经验、发愤图强？

假如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满清朝野上下，必然弹冠相庆，一片赞歌，骤然间太平盛世之幻象必在诸多官僚仕绅及一般人心中冉冉升起，圣君贤臣的阿谀之词便漫天飞舞…..假如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光绪帝能踌躇满志、居安思危、乘机大行变革之事么？可能性极小，我以为戊戌变法断断不会产生。最大的可能性是慈禧皇太后所临御的30多年被马屁精们视为最为英明伟大的30年，慈禧这个无知老妪在万人吹奏的颂乐中懵然陶醉，极有可能挪用军费重建圆明园………

假如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西方也许能高看一眼中国，中国兴许能争一点平等的待遇。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大清政府在盲目的自我膨胀中，不知深浅地以强硬的姿势来对待西方世界，义和团运动兴许能提前到……假如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中国人政治意识必然总体依旧停留在皇朝世界的水平上，现代民族国家意识的觉醒也许还要等待更长的时间，中国人会在很长的时间内依然停留在把皇帝等同于天下的认识水平，依然熟悉于王朝兴替的历史变动…….

假如甲午海战中国胜利了，最大的可能性是清政府可能苟延残喘数十年，中国将会更加缓慢地爬行在现代化的轨道上。甲午战败惊醒了中国人，意识到学习西方是根本之图——甲午战前，孙中山还上书李鸿章，甲午战败使得孙中山觉得等不及了，认为改良不行，只能革命；甲午战前，中国文人还沉浸在词句文章的科举考试当中，甲午战败后，张謇弃状元之可能的仕途而经营实业，蔡元培离翰林院而事教育，梁启超弃进士考试而事维新……这些上流社会的文人在甲午战败后成批地从传统的政治、文化中转变过来使得清政府失去了精英阶层的强固的支持，加速了清政府的覆亡。

我在前面讲了这么多的有关甲午战胜的假设，其结局基本是负面的，如此言论可能为有些人所误解，以为为日本侵略中国唱好。若有如此想法，实在冤枉本人。我之本意实在简单：我们不能对于甲午战败简单停留在怨与恨的层次，而是时时用警醒的态度来省察其中的原因，并且循此而超前设计我们的现代化发展，使我们的国家、民族不再经历此等奇耻大辱。不忘国耻是正确的，但不能将其化为民粹的愤青，不能将其激变为漫天无效的空谈，而是要内化为前进的动力和时时不断的鞭策警醒。

甲午战败，对于中华民族固然是一件痛彻心扉的灾难，但是从历史的长河来看是中国现代化走向成功必然经历的阵痛。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跌跤是难免的，但尽量不要经常跌跤；一个人经常跌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何经常跌跤；一个人不知道经常跌跤的原因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知道了经常跌跤的原因后却不能幡然悔改、得过且过。

120年前中国之败，给中国留下了历史的疮疤；如果120年前中国战胜了，会不会给中国带来现实的疮疤——这是最大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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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爱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