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改名始末
文/于壮
近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发布了将于明年追授林徽因建筑学学士学位的消息,以弥补时代局限所造成的遗憾。众所周知,林徽因是一名著名的建筑学家,也是一位爱国者,其在文学上的才华和传奇的经历,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林徽因”并非她的本名,她原本叫“林徽音”。而林徽因的改名,也是现代文学史上的一段公案。
一字之差 屡屡弄混
现代文学史上,有两个极其相近的名字:林徽音和林微音。前者是民国才女,后者是一位男性,海派作家。二人都是真名实姓,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且“徽”和“微”的字形又极其相似(在铅字排版的年代,排字工人也常弄错)。更加巧合的是,二人的风格也比较接近。林徽音(女)是新月派诗人,林微音(男)则和新月派过从甚密,甚至一度被邵洵美委任做新月书店的经理(有学者认为林微音同样属于新月派)。林徽音(女)写诗,写散文,写小说,懂外语,具有女性书写的感性特点,巧了,林微音(男)也写诗,写散文,写小说,做过翻译,写作内容以男女情爱居多。所以不仅当时的读者容易弄错,就连后世的编辑、学者也屡屡把二人弄混,把作品互相“张冠李戴”了。
二人的名字太容易搞混,1931年,徐志摩还曾经为林徽因发布了一则辟谣声明,“附带声明一件事:本刊的作者林徽音,是一位女士,‘声色’与以前的‘绿’的作者林微音,是一位男士,他们二位的名字是太容易相混了,常常有人错认,排印亦常有错误,例如上期林徽音即被刊如‘林薇音’,所以特为声明,免得彼此有掠美或冒牌的嫌疑!”(《诗刊·叙言》)
不过,徐志摩的声明似乎没什么分量,别人该弄错还是弄错。终于在1934年,林徽音在发表一些作品时,将署名改为了“林徽因”,如著名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便署名“林徽因”。从1935年开始,大规模地使用“林徽因”作为名字,后来便以此名字行世,这才为这段“张冠李戴”画上休止符。有许多资料说林徽因是1935年才正式改名,并不正确。
一桩公案
林徽因的改名,显然和男性作家林微音有关。但改名的具体原因,是一桩公案。
影响最大的一种说法是这样看的:林微音的作品格调低下,有很多色情描写,堪比流氓文人。林徽因鄙视其作品和为人,怕别人把他的作品当做自己的,于是改名自保。
其实,只要读过林微音的作品,就知道这种说法并不靠谱。林微音的作品中当然不乏色情描写,但也在纯文学的范围之内,和前辈作家郁达夫的“自我暴露”式的写作相比,尚不算特别暴露,更别提上海滩多如牛毛的真正的“下流文学”了。至于林微音的文学水平,尽管最后没有实现什么伟大的文学成就,但其奉行唯美主义,践行“为艺术而艺术”的理念,“对中国现代文学中唯美主义的引进、提倡和发展,是做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的。”(彭永强《林微音其人其文》)
从作品来说,三十年代前半叶是林微音的丰产期,连续出版多部作品。其中《西泠的黄昏》(出版时印为《西冷的黄昏》)是和许多名家合著的短篇集,却以林微音的作品为书名,也足见文化界对其的认可。至少在文学水平上,林微音并不在当时的林徽因之下。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林微音的人品如何,因史料太少,无从考证。不过,从他的交游可以看出,彼时上海的作家圈子是很接纳他的。郁达夫愿意请他参加和鲁迅的饭局;邵洵美是他几十年的老朋友,愿意委任他代理新月书店的经理;翻译过《神曲》的朱维基和诗人芳信和他过从甚密,一起创办了“绿社”;作家巴金、施蛰存、杜衡、傅彦长和他也能玩到一块去,曾一起去叶灵凤家参观藏书票(《傅彦长日记》)。
林徽因的阅读品位很高,其阅读的文学作品皆为世界文学经典,看不上林微音的文风,这是有可能的。但这种“瞧不上”,更类似于严肃文学作家瞧不上网络写手。如果因此说其鄙视林微音的文学水平及为人,恐怕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
“徽音”的寓意
也有非常仰视林徽因的学者认为,林徽因原来的名字“徽音”是家人起的,她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林微音的出现,让她觉得名字被玷污,因此“忍痛”改名。
这种说法细究之下也站不住脚。首先,并没有文字资料显示林徽因特别钟爱“徽音”这个名字。况且,“徽音”这个名字也不能说有什么特别好的寓意。
“徽音”是林徽因的祖父取的名字,出自《诗经·思齐》,“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徽音的意思是“美德”,不过具体到诗文里,这个“美德”是什么呢?“则百斯男”,就是多生儿子。新出生的女婴怎么多生儿子呢?当然是希望她的出生带来好运,让其母再生个弟弟。林徽因的著名研究者陈学勇认为,“老人的意思,要林徽因继承美德,再引出孙儿满堂吧。”(陈学勇《莲灯诗梦林徽因》)
事实上,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福建人)的原配无子,才娶的林母何雪媛,主要目的就是传宗接代。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那么我们再看林徽因的另一个同胞的妹妹,被起名为“麟趾”。这也出自《诗经》,“麟之趾,振振公子”,说白了,还是要儿子。
所以,“徽音”只不过是用词文雅的“招弟”。很难想象去欧洲留学、受过现代思想教育的林徽因会喜欢这个名字。当然也有观点认为,“徽音”就是指美德,不过上述的逻辑链已经可以说十分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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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北京晚报》